短歌行不行

收錄於郝廣才：有一天one day

〈正義不怕太高，只怕墮落沒有底〉

如果殺死一個人，可以救活三個人，那該不該讓他犧牲呢？一八八四年七月五日，從英國南安普頓開出的貨輪「木樨草號」，在非洲好望角西北六○○海里遇上暴風雨，沉沒在巨浪中。船長達德利和三名船員，史帝芬斯、布魯克斯和帕克爬上救生艇，在大海中漂流。他們雖然撿回一命，但還在鬼門關前。救生艇上只有兩罐大頭菜。第一罐撐到七月七日，七月九日史帝芬斯和布魯克斯合力抓到一隻海龜。他們吃到骨頭都不剩，多撐了八天，這時第二罐大頭菜也沒了。另一個要命的問題是沒有飲水，他們只能靠用衣服來接雨水喝。後來沒有下雨，他們只好喝自己的尿。四個人中，年紀最小的帕克只有十七歲。他是見習水手，第一次出海，航海經驗不足。身體最孱弱的他，終於耐不住，喝了海水。結果造成他更虛弱，不時昏迷。船難後的第二十天，他們已經九天沒吃東西、七天沒喝水。船長提議抽籤，抽輸的人就得被殺，犧牲自己來救其他人。帕克這時陷入昏迷，縮在一角，可能已經沒有力氣參與討論。布魯克斯反對抽籤，他認為帕克只是個孤兒，不像他們都有家庭。而且此時他虛弱不堪，應該撐不了多久。抽籤實在沒有意義，不如犧牲帕克。隔天早上，七月二十五日，史帝芬斯按住少年的雙腿，船長達德利在念完禱文後，一刀刺進少年的脖子。接著幾天，他們分吃帕克的肉，分喝他的血。七月二十九日，一艘德國船發現他們，三人死裡逃生，終於得救，被送回英國。回來後，達德利船長和史帝芬斯坦承事情經過，他們認為不需要隱瞞，因為依照海上船難的慣例，他們的行為應該沒問題。但所謂「海事慣例」（the custom of the sea），這個起源於十七世紀的通則，是指當發生船難、缺乏食物時，船員可抽籤決定誰要犧牲，成為別人救命的食物。可是，達德利他們並沒有抽籤，他們直接殺死帕克，所以不能適用海事慣例的保護。檢察官決定起訴船長達德利和史帝芬斯。你說是不是漏了一個人？不，布魯克斯回來後沒說話，而且檢方需要一名「證人」，布魯克斯成為汙點證人，躲過起訴。這個事件不只英國每家報紙都刊登在頭版，也轟動整個歐洲。輿論都同情被告，認為他們吃盡苦頭，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殺人，應該法外開恩。有人還上書維多利亞女王，為被告請願。如果你是法官，你會怎麼判呢？法官赫德爾斯頓判決被告有罪，處以死刑。你說法官是不是糊塗了？救三命死一命，不是天經地義、很簡單的道理嗎？是的，三比一大，以小的損失來換取大的利益，很容易理解。但人不是物體，我們可以把人命放在天平上，秤秤哪一條命比較貴重嗎？我們可以說誰該犧牲嗎？法官在判決書中說：「不論誘惑有多大，也不論所受的苦難有多大，生命的價值如何能加以比較？是應該比較體力、智力，還是別的呢？在本案中被挑中的是最虛弱、最年輕、最無力反抗的生命。殺死他比殺死那些成年男子中任何一人，來得正確嗎？答案必須是『不』！」所以他判了死刑，但他建議女王給予特赦。維多利亞女王赦免死罪，把刑期改為六個月。達德利船長獲釋後，移居澳洲，他始終認為審判不公。南安普頓一處教堂，立著紀念帕克的石碑。這塊石碑沒什麼人注意，但帕克化身在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這部小說的老虎，在李安執導的3D電影大放異彩後，這個名字再度被世人知道。赫德爾斯頓法官說：「我們往往不得不樹立自己也達不到的標準，訂立自己也無法遵行的準則。我們無須指出，捨棄這些基本原則所意味的可怕危險！」是的，我們信仰佛陀、耶穌，不見得能達到他們的境界，但我們必須向高處爬，因為人不向高，就容易落下，掉在低處。

​
＝＝＝＝

感想：

1.這種災難的事件也讓筆者想起安地斯空難事件，人到了生死存亡關頭，往往要面對極端的選擇。也如同老掉牙的笑話：母親和馬子溺水，只能救一人，你要救誰？

2.這個事件也告訴我們就算處境已經99％接近前人的判例或相關準則，但是只要有一丁點的不同，就是瑕疵，就有可能招致全盤的失敗。要嘛抽籤，要嘛等到少年gg再動手。

3.反對抽籤的竟然可以當污點證人，不得不佩服這種人，便宜佔盡，嘴巴講一套做的又是一套。

4.筆者覺得文中英國的法官值得台灣法官效法。太陽花霸佔立法院這種明顯違法的行為怎麼可以撤告呢？應當要按照法規判刑，再由英文蔡特赦才是唯一可接受的解套方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