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歌行不行

以前寫過老蒲的聊齋誌異充滿了因文人苦悶而誕生的情色想像，正常的大家閨秀把不到，只好想像世間除了人類其他有生命的物體。

狐狸和植物應該是最大宗。

不過這也不是老蒲所創，更苦悶的大明朝就有跡可尋了。

在釣鴛湖客的〈招提琴精記〉中（連真名都不敢留 ==），就有相當具有文采的描述，

......乃解衣共入帳中，曲盡繾綣之樂。......俄然雲雨弄春陰，玉山齊倒絳維深......《新譯明傳奇小說選》，p367-368

繾綣指男女之情，玉山形容人酒醉欲倒的樣子。

這類文章最大的共同之處大概就是女子往往是精怪，男主角是書生。（一堆香港的古裝鬼片男主角都是書生，XD）

這篇倒是還算點到為止，有點類似電影整人專家周星馳在酒吧講解洞房的橋段。

陸粲的〈洞簫記〉有更深入的描寫。

美人解衣，獨著紅綃裹肚一事，相與就枕，交會。已而流丹浹籍，宛轉恇怯難勝。鏊於斯時，情志飛蕩，顛倒若狂矣！然竟莫能一言。p378

大意是美人脫下衣服只剩下內衣，開始和男主角黑秀黑秀。流出的血染紅了床單，兩個人爽到無法言語一直不拉不拉到天亮，

本文第一特別的地方是女主角非精怪升級為仙女。只能說文人的想像更上層樓，繼續再寫精怪就落入俗套了。

另外加入了流丹情節，可能覺得描述的更精準可以增加讀者吧。

後來的蔡羽的〈遼陽海神傳〉有意模仿〈洞簫記〉而做。

作者蔡羽據說多次參加鄉試，屢屢受挫，好古文辭，以詩著稱。前面的陸燦官運比較好，不過被廷杖過，當到40歲才以奉母乞歸專心著作。

海神傳中描述：

獨留同坐美人相與解衣登榻，則帷褥衾枕皆極珍奇，非向之故物矣。程雖駭異殊，亦心動。美人徐解發綰髻，黑光可鑒，殆長丈餘。肌膚滑瑩，凝脂不若。側身就程，豐若有餘，柔若無骨。程於斯時神魂飄越，莫知所為矣。已而交會才合，丹流浹籍，嬌怯宛轉，殆弗能勝。p411

是夕，綢繆好合，愈加親狎。p413

除了模仿洞簫記得丹流浹籍外，描述多了豐若有餘和柔若無骨等句，大概蔡羽老兄喜歡豐滿的女性，所以特別強調出來。

特別的蔡老哥還假借海神之口，向讀者宣導了一些觀念。

世間花月之妖，飛走之怪，往往害人，乃為可惡。吾非若比，郎慎勿疑。雖不能有大益於郎，亦可致郎身體康勝，p411

這段是說，和精怪黑秀久了會傷身體，我是神仙，多跟我黑修可以讓你身體健康。

不過要幻想神仙平白無故到你家，不勸你行善積德，反而說想要跟你黑秀讓你身強體壯，這種情節應該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想出來。

程問：「天堂地獄，因果報應之說有諸？」曰：「作善降之百祥，作不善降之百殃，心所感召，各以類應，物理自然。若謂冥冥之中，必有主者，銖銖兩兩而較其重輕。以行誅賞，為神祗者不亦勞乎？」「輪回之說有諸？」曰：「釋以為有，誣也；儒以為無，亦誣也。人有真元完固者，形骸雖斃，而靈性猶存，投胎奪舍，間亦有之，千億中之一二也。」「人死而為厲有諸？」曰：「精神未散，無所依歸，往往憑物為厲，所謂遊魂為變耳。」「人間祭祀，鬼神歆饗，有諸？」曰：「精誠所至，一氣感通，自然來格。非鬼而祭徒自謟耳。所謂神不歆非類，民不祀非族也。」「人有化為異類者，何也？」曰：「人之心術既與禽獸無異，積之至久外貌猶人，而五內先化，一旦改形無足深訝。」「異類亦有化人者，何也？」曰：「是與人化異類同一理耳。」「人有為神仙者，何也？」曰：「異類猶有化人者，況人與仙本一階耳，又何足異？」p424

筆者認為這段是以上三篇文章最精華的地方。在艷情神怪小說中加入了鬼神之論，其實還蠻獨特的。

筆者覺得台灣的民俗信仰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，不管是三步一小廟、五步一大廟的信仰氾濫，或者是一些早已忘記初衷的遶境，

那些信徒們如果能把投入的時間、金錢與精力拿出一部分做好自己的本分或行善積德，那台灣早就脫胎換骨了。

「神不歆非類，民不祀非族」這兩句語出左傳僖公十年，意謂神靈不享受外族的祭祀，人們也不祭祀他人的祖先。

如果蔡羽活在現代，大概也會驚訝現代人瘋狂祭拜的行為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