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昌祺:長安夜行錄,收錄於《剪燈餘話》卷一。見《新譯明傳奇小說選》,p177~195

前面略述

洪武初年,湯銘之和文原吉,年高有德,學問淵博政績卓越,閒暇時喜歡遊山玩水。某天幕僚期仁告訴他們茂陵風景優美,值得一遊,三人遂前往茂陵。結果一回去的時候,期仁小老弟的馬累了,跟不上兩位長者。不知不覺天色已晚,還好有燈光,便走到了一戶住宅前,開始了奇遇......

未幾,主人出,乃一少年,韋布翛然,狀貌溫粹,揖客與語,言辭簡當,問勞而已。茶罷,延入中堂,規制幽雅可愛,花卉芬芳,幾席雅潔。坐定,少年呼其妻出拜,視之,國色也,年二十餘,靚妝常服,不屑朱鉛,,往來於香煙燭影中,綽約若仙妹神女。期仁私念彼尋常人,而妻美若此,必怪也,亦不敢問,逡巡,設酒饌,杯豆羅列,雖不甚豐腆,而奇美精緻,迨非人間飲食,少年相勸,意甚殷勤。 

     酒半,夫妻俱起拜曰:“公,貴人,前程遠大。某有少懇,欲托公以白於世。”期仁曰:“子夫婦為誰?所懇者何事?”少年曰:“公無恐,當以誠告。某唐人,處此已七百餘年,未嘗有至此者。今公臨降,殆天意歟?某白於世,必矣。”期仁曰:“願卒聞之。”少年羞赧低回,欲說複止。其妻曰:“何害!我則言之。妾夫開元間長安鬻餅師也,讓皇帝為甯王時,建第興慶坊,吾家適近王邸,妾夫故儒者,知有安、史之禍,隱於餅以自晦:妾亦躬操井臼,滌器當壚,不敢以為恥也。王過,見而悅之,妾夫不能庇其伉儷,遂為所奪,從入邸中,妾即以死自誓。終日不食,竟日不言。王使人開諭百端,莫之顧也。一夕,召妾,托以程姬之疾,獲免,如此者月余,王無奈何,叱遣歸家。當時史官既失妾夫婦姓名,不復登載,惟《本事集》雲: ‘唐甯王宅畔,有賣餅者妻美,王取之經歲,問曰:“頗憶餅師否?”召之使見,淚下如雨,王憫而還之。’殊不知妾入王宮中,首尾只一月,而謂經歲,妾求死而得出,而謂召之使見;王實未嘗問妾,亦未嘗召妾夫至也。厚誣若此,何以堪之?而世之騷人墨客有賦《餅師婦吟》,詠妾事者,亦皆逞 其才思,過於形容,至有句雲: ‘當時夫婿輕一諾,金屋茆簷兩迢遞。’嗚呼!回思爾時,事出迫奪,薰天之勢,妾夫尚敢喘息耶?今以輕一諾為妾夫罪,豈不冤哉?所謂有懇托公者,此也。”期仁曰:“若爾守義,實為可嘉, 正須直筆,以勵風欲,而使之昧昧無聞,安得不飲恨于九原,抱痛於百世哉? 
期仁不敏,濫以文辭稱,當為子表而出之。但恐相傳已久,膠於見聞,一旦厘正,不免入疑,願得子姓字,以補史氏之缺,可乎?”少年愀然不樂,曰:“若顯餘姓名人間,則負愧無盡矣,非所願也。”期仁曰:“然則如之何?” 

少年曰:“乞以前所去者,辯正足矣。”期仁複問曰:“史稱甯王明炳機先,因讓儲副,號稱宗英,乃亦為是不道耶?”少年曰:“此是其常態,尚足怪乎?然在當時諸王中,最為讀書好學,雖其負恃恩寵,昧於自見,然見餘拙 
婦以禮自持,終不忍犯,其他宗室所為,猶不足道。若岐王進膳,不設幾案,令諸妓各捧一器,品嘗之;申王遇冷不向火,置兩手於妓懷中,須臾間易數人:薛王則刻木為美人,衣之青衣,夜宴則設以執燭,女樂紛紜,歌舞雜遝,其燭又特異,客欲作狂,輒暗如漆,事 畢複明,不知其何術也?如此之類,難以悉舉,無非窮極奢淫,滅棄禮法,設若墮其手中,寧複得出?則王之賢又不可不知也。” 

     (後面略述)

夫妻倆各送一首詩給期仁。期仁甦醒,發現四周空無一物。回去後就把詩文給兩位長者看,後來令人將詩刻在長安郡府的牆壁上,讓之永遠流傳。

 

感想:

作者重新評判過去的事件,借古諷今相當明顯,本書賞析寫到:

「朱元璋把自己的24個兒子和一個孫子分封全國各重要地區,給予他們很大的權力,想用他們來輔佐皇朝。但這些藩王與唐代宗室諸王完全是一丘之貉,種種作為同樣令人髮指」。

的確,要讓人相信那些權貴子弟擁有什麼良好品行,確實機率不到大。

明朝真的沒一個好皇帝,從這些小說就看得出來,

新譯明傳奇中選輯《剪燈》系列結局大多不佳,筆者閱讀時,亦經常暗自幹橋,聊齋就算人獸戀不倫不類,就算老蒲色慾薰心,但至少他的故事大多都是歡喜收場。

比較兩者結局寫法就可以知道,明代真的有夠苦悶,悶到結局都很難寫好。

這混蛋王朝竟然還傳了兩百多年,竟然還有史可法為他而死,竟然還有天地會在那反清復明,

電影說的好,其實反清復明只是句口號,真正的目的是搶回漢人的銀兩和女人。

王晶不愧是香港大學中文系的高手,一眼就看穿了天地會真正的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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