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歌行不行

收錄於郝廣才：有一天，p155-159

〈無知不是無辜，而是有罪〉

現在請你給「魔鬼」著色，你會給他穿上什麼顏色的衣服？一定是黑色。可以塗白色嗎？不對吧，白色是用來畫「天使」的。當思考固定，就變成一種反應。反應是單向的，思考是多面的。反應沒有時間思考，長時間下來，反應就形成偏見。二○一一年八月二十日，「西曼菲斯三人組」向法院認罪，但聲明無辜，當天獲得釋放。因為同意認罪協商，十八年冤獄終於告一段落，但真凶在哪？真相為何？至今依舊沒解開。一九九三年五月五日，在美國阿肯色州西曼菲斯小鎮，有三個八歲的小男孩在黃昏時失蹤。第二天，警察在郊外樹林小溪中，發現三個孩子的屍體。孩子全身赤裸，手腳被鞋帶捆綁，身上到處是傷口，最可怕的是，嘴巴、耳朵、生殖器都有嚴重割傷。凶手為何如此凶殘？直覺反應，這不是普通的性侵殺童，一定是搞「異端邪惡」宗教儀式，媒體立刻冠上「撒旦謀殺案」。警方鎖定一個十八歲少年達米恩．艾寇斯（Damien Echols），他留著一頭長髮，還會塗濃濃的眼影，穿著一件黑色長外套，常常在墳墓堆和廢棄的倉庫出沒，如同一個鬼影，整天窩在公共圖書館，看巫術、異教的書。發現屍體的第二天，警方就抓他來問話。他沒有通過測謊。搞邪教儀式不可能一個人幹，所以警方還傳了他的好朋友，十六歲的傑森．鮑德溫（Jason Baldwin）。追查近一個月，案情有重大突破。警方傳問第三個少年，十七歲的傑西．米斯克利（Jessie Misskelley），他招供自己犯案，也供出達米恩和傑森。警方找到一名女證人哈奇森，她指證達米恩和傑森在參加巫術集會時，曾向她炫耀是他們幹的好事。刑事案件光人證不夠，還要有物證。警方在傑森家後面的湖裡，找到一把鋸齒型的刀子，經過鑑定，和男童生殖器的傷口吻合。傑森被關押時，和他同房的吸毒犯卡森指證，傑森良心不安時，向他坦承三個小孩是他們殺的。邪教、巫術、虐殺幼童……，社會一片喊殺，達米恩被判死刑，傑森、傑西、也被判終身監禁，「西曼菲斯三人組」得到正義的制裁。只有反應，沒有思考，從來看不到真相，那真相是什麼？第一，三人組中唯一自白的傑西是心智遲緩兒，警方連續十二小時偵訊他，但公布的錄音只有四十六分鐘，其中必有「誘導」和「剪輯」。第二，女證人哈奇森後來公開承認，為了減輕自己的竊盜罪，而配合警方做偽證。另一名吸毒犯證人卡森，判決後也承認他為了減輕罪刑，配合警方做偽證。第三，唯一的物證「有鋸齒的凶刀」，被確認是案發前一年，就被丟進湖中，根本與本案無關。第四，所謂的「法醫」，是五次報考法醫都不及格的遜咖，他也是警方找來配合演出，基本上他並不夠格以法醫身分作證。第五，傑西智能發展遲緩，身邊總需有人陪伴，所以律師提出四名不在場證人，以證明傑西不在現場。若是屬實，由他自白指控達米恩和傑森，就完全不成立。有這麼多反證，為什麼陪審團卻還是判有罪呢？因為一般人是「反應」的動物，不是「思考」的腦袋。民風淳樸的小鎮居民，一種意思是善良單純，一種意思是見識有限。面對三個無辜的幼童被虐殺，眼前就有嫌犯，而且平常行為怪異，只要有人承擔罪責，就可以大快人心，哪裡有時間細究真相？重大的轉機發生在○七年，這時阿肯色州開始採用「DNA檢驗法」，新的科技揭開舊的愚昧，七月十九日律師團發現新證據，其中一名被害的孩子，雙手被捆綁的鞋帶間有一根毛髮，經鑑定是被害小孩布蘭奇的繼父霍布斯所有。案發現場採集到的部分毛髮，是霍布斯的朋友賈柯比所有。這時，檢察長麥克丹尼爾投出一記新球，這球叫「艾佛德認罪」。這是在一九七○年最高法院的判例，就是被告可以同時認罪和主張無辜，那司法機關便可以對被告「有罪不罰」。最後，西曼菲斯三人組在一一年八月二十日「認罪」，當天獲得「釋放」。十八年的冤屈到此告一段落，為什麼不說是「句點」？因為「真相」沒有了，「真凶」沒事了，真實的是他們還有人生，但也沒有了青春。事情這樣我們的反應是什麼？氣憤還是無奈？美國是保障人權司法公正的進步國，都能做出這種事，而且不只一件。那台灣呢？我們要不要思考一下呢？該不該有所行動呢？至少該有幾部紀錄片吧。善與惡同時存在於這個世界，但不能把它攪混。在正義裡，黑是黑，白是白，黑白攪混是灰，灰不會變白，它只能更接近黑！
 

感想：

法律是無罪推論，明明證據不足卻仍然對代罪羔羊蠻幹，寧可錯殺也不能錯放，不愧是偉大的米國。

許多事情是不可能會有真相的，看來這句話放諸四海皆準。

台灣不知道有沒有「艾佛德認罪」這招，同時認罪和主張無辜這充滿矛盾的策略，被抓姦在床的人說不定很適合使用。